一道我最喜欢的风景线

来自:阿龙Along 0 0 2019-04-04

  NJ的初春,不似南方已是姹紫嫣红。三月初始,下了几场春雪之后,每天的阳光越来越灿烂,空气中的水分也越来越足,天空中的白云厚重层叠,把整个蓝天挤得满满当当的。我时常开车在高速公路、弯弯的乡野小道上追逐远方的白云,路两边除了掠过烟雨朦胧国画般的一排排远的或近的树林外,还时常掠过水洼或者沼绎处已经干枯的芦苇花。不知道为什么,一掠而过的芦苇花,会让我想起我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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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许多许多次梦到,我盘腿坐在一条小船上,小船儿悠悠,慢慢地顺着弯弯绕绕的小河缓缓地走着,两边是高高的芦苇荡,蓬勃而锋芒的叶子层层包裹着笔直的杆儿,杆尖上扬着闪耀着银色光辉的摇曳的芦苇花!那一丛丛一簇簇随风飘摇的阵容,那花穂儿的娇羞弄舞总是让我不舍离开这个美妙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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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春一夏一秋一冬的时光流逝,在新春再来之前,大多数的花儿草儿树儿都只剩下赤裸的枝条或深埋土里的根枝了。只有这芦苇花,虽然黄了叶子,干枯了枝杆,那枝头的芦苇花儿也没了曾经的银色光泽,但依然在风中摇曳,与风你摇我摆,让那片沼泽之地在萧萧的冬季中也盈满充实。

   父亲在我的心中,正是这一丛平凡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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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时的父亲,留着分头,走路喜欢昂首挺胸,迈着大步,上身一件雪白的衬衫,下身一条白色的重磅真丝裤子,裤子上最显眼的是那两条平行的折压岀来的裤线,似乎可以拿来切豆腐了!这可是父亲压在枕头底下睡了一整夜得出来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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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只上完小学,16岁就离开老家出来闯荡了,上过警备学校培训班,所以总把自己当成军人,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在几万人的大工厂里当个保卫科小科长,骑辆厂里配给的自行车,在各个车间、各家各户里转悠。二姐说,有一次学校开大会,台上麦克风前做报告的居然是父亲。父亲带着浓重老家味道的普通话让二姐难为情地低下了头,但心里头又为父亲感到骄傲,因为不少同学羡慕她有一个到学校做报告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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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四年级时,国庆节前。我的语文老师布置了一个关于歌颂祖国的作文题。我记得我起了一个不错的开头,老师当范文给大家念了一遍。当天放学回家,我兴奋地拿老师念过的我的作文给父亲看。父亲非常认真地读我的作文,还将我的作文从头至尾又润色了一遍。结果第二天,我的作文又当了一回范文。我心里的那个美啊,真恨不能马上跑回家去告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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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母亲养育6个孩子—我们5朵金花和一个最小的弟弟。在那个年代,父亲一个小干部,母亲一个普通工人,养这么一群个个张着嘴要吃要喝的孩子是非常不容易的。何况父亲是家里的老大,他除了定期给爷爷奶奶寄一些钱之外,还要资助他的一个弟弟上高中。尽管如此,在我的记忆中,尤其是在每天的饭桌上,父亲总能让她的一群吱吱喳喳的花似的女儿们笑歪了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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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家里的老三,参加的活动多些,合唱团、舞蹈队、黑板报、课后学习小组等,尤其是合唱团,每年都有大合唱比赛,服装的标配是白衬衫和花裙子。刚开始时,每次演出都是借邻舍姐姐的,后来实在是借得太多了,爸爸只好带着我去商场,让我自己挑了一块花锻子做了一条漂亮的裙子!当时年纪还小,我只知道挑漂亮的,并不知道那块料子有多贵!前几天跟小妹聊天,小妹还记得我那条漂亮的花裙子呢!是呀,我那条白色作底,花团锦簇的裙子,上面缀满了歌声,记满了舞步,一直留存在我的心里,年年岁岁裙裾飘飘,伴我成长,陪我做梦,滋润我的心田,美了我的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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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都长大了,父亲退休了。他和母亲在厂区包下一间小小的杂货店,当起了小老板,日夜操劳,为儿孙打起了算盘。有意思的是,昔日的保卫科老科长,居然收到的假币比不识字的母亲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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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我回国探亲,住在父亲家附近的酒店公寓。一日之内早晨,我起床打开一面窗往外看,只见前面楼的树荫底下,有一对老夫妻正在齐步往返行走锻练,老夫拄着拐杖,老妻紧挨着老夫,两人几乎齐头并进,偶尔老妻快了一两步,老妻会及时原地踏步调整步伐等着老夫,最默契的是,俩人走到某个地方时,会忽然齐步调头往回走,那速度和弯度好像是有人喊了口令似的!这一对老夫妻正是我的父母亲!这天早晨,我趴在窗台上足足看了他俩十几分钟,直到他俩离开那条林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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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最喜欢召集我们姐妹们开家庭会议。尤其是我每次回国时,家庭会议是必开的。父亲会把主要议题、议程拟出来,谁负责什么,谁主持,谁先发言,谁总结等等都非常详细,而且往往会召开扩大会议:姐夫妹夫弟妺们列席参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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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枯枝刚刚转绿,嫩芽撑着小红尖待放的初春,寒意依依不舍离去之时,在春风中抖擞着退尽了色泽的芦苇花丛,展现给我的是一种虽然凄美却顽强的风骨,平凡,但确实是一道我喜欢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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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把这风景,精心裱画起来,放在很好的位置上,每天都能看到,无论有风无风,她都摇曳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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