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最主要蓝筹股指之一德国达克斯（DAX），也叫“德国30家最重要企业股指”。现在，“30家”要改名为“40家”了。被称为“德国支付宝”的在线卡片公司（Wirecard）爆出“世纪丑闻”，不仅酿造了德国史上较大金融丑闻，也使达克斯有了首要家破产公司。为此，德国交易所11月24日宣布，自明年9月份起，达克斯将从30家扩大到40家，同时将抬高“门槛”，其中包括要求所有公司必须要有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公司前两年的EBITDA（税息折旧及摊销前利润）必须是正值。这些重大改变都要从在线卡片公司的幻灭说起……
科技界的“宠儿”
在线卡片公司有“童话故事”般的辉煌发家史。这家公司成立于1999年。2005年在法兰克福借壳上市，2018年取代了原德国第二大银行德国商业银行成为组成德国DAX指数的30家公司之一。在线卡片公司市值极峰时达到了240亿欧元。这家公司一度被视为德国金融科技（Fintech）企业理想代表、有着“德国支付宝”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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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位于慕尼黑的总部，图源：Wirecard
在线卡片公司主要在移动支付、电子商务、金融技术和增值服务领域提供产品和服务。该公司同全寰球大约28万家公司合作，包括奥兰治银行、荷航、乐天、巴斯夫、盖帝图像、慕尼黑机场、西班牙电信、奥乐齐超市、利多超市、宜家；发行信用卡和礼品卡，还有虚拟卡；并与各大信用卡机构和苹果支付合作。在中国，在线卡片公司与所有支付巨头中国银联、支付宝、微信支付、携程网等都有合作。
在线卡片公司有多重要？重要到默克尔访华时都专门帮这家公司游说。默克尔访华两个月后，在线卡片公司宣布收购中国商银信支付服务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份，正式进入中国市场。其实2016年支付宝曾与在线卡片公司协商过多达25%股权的收购，后被否认。
而在奥地利，在线卡片公司凭着同人民党和自由党的良好关系，与奥地利内政部从2004年就开始合作。开具无犯罪证明和居民登记都是使用在线卡片公司支付系统。最讽刺的是司法部的监狱商店也使用该支付系统。
质疑之声
其实对在线卡片公司商业模式的质疑之声从2008年开始一直都没有停过。2015年一家不知名的分析公司Zatarra撰写了长达100页的在线卡片公司报告，指控该公司涉及欺诈、洗钱、腐败和非法赌博。2019年，英国《金融时报》的记者丹·麦克鲁姆（Dan McCrum）发表了盛名文章《在线卡片公司的纸牌屋》（The House of Wirecard），公开了诸多内外部举报者提供的资料，质疑在线卡片公司的资产负债表和业务存在不实。
质疑声中，有诸多大机构站出来为在线卡片公司背书，包括其长期合作的安永会计师事务所（EY）、德国联邦金融监管局（BaFin）、德国证券交易所，评级公司穆迪公司和一直看好这支股票的投资者们。BaFin还对这名记者提起了诉讼，并通过卖空禁令来保护在线卡片公司的股票不被“恶意”抛售。在线卡片公司也回应称，这些都是做空机构精心策划的，甚至找了私人侦探跟踪记者，并发出律师函威胁。
跌落神坛
2020年6月18日，安永在审查中发现，公司账面上19亿欧元亚洲分公司的现金余额下落不明，最终在线卡片公司承认这19亿欧元根本不存在。在线卡片公司股价从较高时的192欧元跌落到0.57欧元，并于2020年6月25日申请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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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recard历史股价，图源：Google Finance
破产后的在线卡片公司无重组希望，这家资不抵债的金融科技巨头将被分拆。包括没有破产的子银行“在线卡片银行”在内，所有的业务都将被出售。
全球多家国际知名投行、基金集体踩雷。最倒霉的是流年不利的孙正义，在2019年4月市场上已经出现针对在线卡片公司的风言风语之后，他的软银愿景基金仍然坚持向在线卡片注资9亿欧元，这笔投资当然是血本无归了。
在丑闻发酵之后，现任德国财长肖尔茨（Scholz）监管下的德国金融监管机构也因曾经的“护短”和“不作为”而面临巨大压力。这次丑闻还造成了德国的商业信誉的严重损失。Bafin主席也承认：“这是（德国的）耻辱，是一场彻底的灾难。”据德媒分析，此前Bafin一直将在线卡片公司归类为技术公司而不是金融控股公司，因此其监管权限较低。
财务造假
如此大的财务造假，4倍于安然，7倍于瑞幸，已然成为德国的首要大财务丑闻。这个商业欺诈案的关键人物是两个维也纳人：在线卡片公司的首席执行官(CEO)马库斯·布劳恩（Markus Braun）因涉嫌数据造假和操纵市场在慕尼黑被捕，交了500万欧元的保释金后被保释，后来又因长期逮捕令而再次被捕。他的“右手”人物，前首席运营官（COO）兼亚洲业务主管马萨勒克（Jan Marsalek）潜逃，至今下落不明。
分析人士指出，在线卡片公司表面上光鲜，其实线上支付业务利润很低甚至亏本。公司的实际利润很多来自公司最早涉及的“不光彩”的领域包括色情（甚至儿童色情）、网上游戏、网上赌博、网上炒股等。不少业务是半非法的，还包括洗钱业务。
公司每年30%的增长，实际从2015年开始大多是来自其亚洲业务。在线卡片公司在迪拜、新加坡和菲律宾的3家子公司为其贡献了超过一半的销售收入和八成的利润，而这些亚洲业务大部分是造假的。3家子公司的现金全部转到了菲律宾的两个委托账户上，这就是收关被发现不存在的19亿欧元现金账户（约公司1/4的现金资产）。
两个维也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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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布劳恩（Markus Braun），图源：Sven Simon/imago images
今年51岁的布劳恩出生在维也纳。在维也纳大学学习了经济信息学，然后在毕马威会计师事务所做咨询，并获得博士学位。他从2002年开始担任在线卡片公司的CEO。他的穿着像乔布斯，也常常把自己比作德国的贝索斯。他平日常常提到“德国硅谷”的远景，休闲时他喜欢回维也纳听歌剧。在奥地利政党中，他主要支持奥地利新党和人民党，并加入了库尔茨的高参团“奥地利思考”（Think Austria）。
几天前德国议会破例询问在押犯布劳恩，议员们提出的一共83个问题他只回答了3个，其中包括请大家不要骚扰他的妻子和女儿。他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在逃的马萨勒克身上，而所有分析人士都表示，他当了18年一手遮天的CEO，而且是一个控制狂，不可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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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库斯·布劳恩（Markus Braun）（右）到达联邦议院接受议会讯问。图源：Maja Hitij / Shuttersto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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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马萨勒克（Jan Marsalek）。图源：Wirecard
今年40岁的马萨勒克也出生在维也纳，父亲来自捷克。他在维也纳九区的法语私校Lycée读书，据说高中都没有毕业。他喜欢穿名牌西装，戴名表，生活豪华至极，喜欢到寰球各地猎奇探险。潜逃之前，住在慕尼黑富人区的一栋月租金5万欧元的豪宅里。
他一直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周围几乎没有朋友。因为父母离异，他回维也纳也是住酒店。他和奥地利自由党的古德努斯（Johann Gudenus，因伊维萨岛事件而退出政坛）私交很好。他常去俄罗斯，和俄罗斯寡头关系也不错。在他的办公室也可以看到各种俄罗斯套娃、伏特加和貂皮帽。他也是特朗普的支持者。
马萨勒克和布劳恩性格迥异，但却互补。一个是不懂技术有远见的掌舵者，一个是神秘的冒险者。为了完成布劳恩的目标，马萨勒克做了很多冒险，但是私下肥了自己。有爆料称他将公司上亿的资金转移为比特币，并设立创投公司IMS Capital（之后也破产了）。他们两人共事18年，共同造就了在线卡片公司。
现在普遍的说法是马萨勒克有情报人员的背景。他持6本护照，在出逃之前与奥地利国内特勤局（BVT）的前员工见了面。他出逃的路线是从维也纳附近的小型机场出发，飞去了白俄罗斯的明斯克，现在正在俄罗斯情报总局格鲁乌(GRU)的保护下。其间他还伪造了入境菲律宾并潜逃中国的假象。
7月底，与马萨勒克关系密切的在线卡片公司前高管鲍尔（Christopher Bauer）在菲律宾死亡，令该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在线卡片公司过渡期主管也表示“担心自己受到袭击”，并聘请了安保公司进行24小时保护。
现在马萨勒克是奥地利全球一号通缉犯，也是这个惊天欺诈案的关键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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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尼黑警察总部的通缉海报
其实慕尼黑警察局还有一桩20年前没有侦破的案件。当时布劳恩和马萨勒克两人的电脑神秘失踪，之后他们成功地赶走了在线卡片公司的原股东、买断了公司。所以德国“支付宝”的开始和结束都是悬案，整个发迹和败落的过程充满谜团。相信这段比推理小说还精彩的故事会被搬上荧幕，让人们能够在消遣的同时更多地思考商业道德，引以为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