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中秋节吃饺子吗?”
“老师,可以说‘买东西’,那可以说‘买南北’吗?”
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总是需要回答一些国人看来不过是常识的问题,而知道我工作日常的朋友也常常感叹,我们渐渐忽略的传统,如今他们正如饥如渴地了解;我们曾经趋之若附地学英语,如今换他们一板一眼地说普通话。我是一名身在新西兰的汉语老师。
很喜欢关于“巴别塔”的故事。人类联合起来,希望能兴建一座通往天堂的高塔,一睹天堂的模样。上帝恐慌,不希望这座塔建成,于是让人们说不同的语言,让大家无法交流。因为语言无法沟通,工程不久就被迫放弃。而人类因为语言不通,分化成了不同民族,又由于沟通不畅,经常发生战乱,从此,人类不再团结。
每每读到这个故事,都会不由感叹我们生正逢时。网络的发达,交通的便利,学习一门外语已是易事,更别说重视教育的家长们下大血本让孩子独自远赴重洋。可是,每每看着班里那些远离亲人父母的小留学生孤孤单单的身影,我都会在想,这,总归值不值得?
有那么一节中文课让我记忆犹新。那天教学生们如何用中文做自我介绍,学习过后分组对话练习。这时,我突然想起班里有位六岁就来新西兰的中国孩子,想着这孩子母语是汉语,应该能给当地的白人孩子展示一下中国人平时说话的语音语速。于是我把这孩子喊到跟前,用英语跟他沟通了我的想法(出于对班里其他中文不好的洋人孩子的尊重,我会用他们也能懂的语言),他欣然同意。
这位中国孩子走上讲台,正了正身子,开始用中文自我介绍。当一连串的语言从他的嘴里蹦出来时,说真的,我有点慌神。他说的根本不是普通话,而是某种晦涩难懂的方言。这时,班里的白人孩子也听出了问题,纷纷问我,“老师,为什么他说的和你教的,不一样?”已经忘了收关我是如何收场,既不伤害中国孩子的心又让白人孩子信服,场面着实尴尬。
还有那么一次,和孩子们一起学习“你来自哪?你是哪国人?”当其他所有的孩子都毫不犹豫、略带自豪地说出自己祖国的名字时,只有中国孩子犹豫了,悄悄到我跟前问我,老师,我总归属于哪国人?说实话,心里当时咯噔了一下。
长久的陪伴,才能给孩子很好的成长,这些孩子小小年纪,一个人远渡重洋,在陌生的当地家庭寄宿学习,你不知道他是否吃的饱穿的暖,甚至对自己身份的认同都出现了偏差。望子成龙的家长,你们算的是怎样的一笔账?
听说早些二三十年前,中国留学生总是和赌博、打群架、绑架等字眼捆绑在一起,在看过了这些大大小小留学生的生活以后,便也不觉得奇怪。大学生异国他乡留学,尚有很多不能适应之处,小小孩子,家长又凭什么相信他们能独当一面呢?
在我初来新西兰的两个月,我也尝试过短暂的当地家庭寄宿。说实话,作为一个成年人,尚且觉得寄人篱下之感甚是压抑,更何况那小小孩童。早餐,面包两片抹果酱;午餐,面包两片夹薄薄的火腿片;晚餐是丰盛了,各种炙烤肉类,可是八点才开饭。
更别说每周要帮房东打扫卫生,劈柴烧壁炉了。一到了周末,房东一家出门玩他们自己的,我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不会开车(新西兰的公共交通完全无法和中国相媲美),只能打开电脑干坐着,眼巴巴等着国内朋友上线聊上一聊。同样的情况,若是在小留学生的身上,相信只会更让人揪心吧?
收关,还想分享一个最近在朋友圈很火的故事:一位年轻的母亲开着名车送女儿到贵族小学学习(住校)。母亲对孩子说:“妈妈为了赚更多的钱,将来送你到更好的学校学习,没时间陪你,你恨妈妈吗?”女儿说不恨。接着女儿又对妈妈说:“等我长大了,也要赚很多的钱,送你去很好的养老院。”
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儿子的中文老师宣伊,宣伊是八零后,二十来岁的她受孔子学院的委派来到新西兰达尼丁,一待就是两年,在这里的学校开设中文课,告诉新西兰的孩子有关中国的中文的点点滴滴,在他们幼小的心底种下中华文化的种子,他们爱上了中文,喜欢上了中国。
宣伊年底就要回国了,明年又会来新的中文老师,都是八零后甚至九零后,把最美的青春岁月留在了新西兰,架起了中新两国的彩虹桥。